拖了N久的贴,几次想写又放下,一是懒,二是想说的挺多,反而不知道该怎样去写,还是先从一个悲哀的搞笑事情说起吧,前段时间,村里有个村民在香港群里问,女孩子一个人去香港安全不,我“热心”的跟她说,按照新闻联播报道来看,挺危险的,毕竟经济要崩溃,天天有人在街头搞热血政治运动,这样的城市,不该来的,然后,我就被“热心”的群主给踢出群了,感觉这是好悲哀的事情啊,哈哈。
香港,亚洲最安全城市、金融中心,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,不知道是这座城市真的变了,还是在人心里变了,自小跟香港接触很多,也经常被那里的亲戚朋友们说自己就像个典型的香港中产阶层,说心里话,对这个评价是颇为自得的,却没想到,时至今日,貌似这个称呼变成了偏执、狭隘、自私的代称,一切就像开头那个悲哀的事情一样,所以,现在谈到香港,不要谈论政治,经济,只谈风花雪月就好,甚至只能谈吃饭,因为娱乐往往是现实生活的映射,所以,香港现在跟大陆一样,就问吃了没有就好吧。
吃了没有,终于回到了这篇贴该有的主题了,10月,因有些事情需要在香港逗留一段时间,抱着一种见见老朋友是否还好的感觉,专门去找了久违的味道,说是只谈吃饭,却还是按捺不住的在跟各位老饕的闲聊中嗅到了浓浓的政治味,吃饭在中国文化中,有时候往往不是简单的一餐,杯中之意不在酒,可能鸿门宴概念早已深深的刻在中国人心里。在这段时间里,每天吃饭遇到的众生相,似乎也可以对应到我曾经熟悉而已然陌生的香港这种城市。
一、老饕华佗 我第一次吃芝士龙虾,就是在竹园,那是我第一次去香港,快30年了,那种初遇的惊艳还是念念不忘,以至于当时少不更事的我,会暗自忧伤,为什么我不住这里,住这里就可以经常吃到好多好吃的了。
年数渐长,吃的东西多了,慢慢的也遇见很多比他家更好的海鲜店,但那次香港之行是一种人生记忆,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,或者,香港给我的美好印象就是从那次起印下的。 所以这次在跑马地住,一定要来晤下老朋友。因同席朋友不喜肥腻,所以今次选了另一灵药,椒盐越南濑尿虾,越南虾姑比起本港的虾肉比较紧实,丝丝分明,吃的时候还有Q弹的嚼感,虾壳经蒜头爆炒得脆香,咬开还有肉汁和油流出来,简直太赞。送入口中, 椒盐香味加上鲜甜虾肉,简直让人咀嚼再三不忍咽下。清蒸老虎斑,以前也觉得好好吃,现在比较多了,只能说不过不失啦,鹅掌面煲,还好,火候到位,味道出得来,面条吃尽鹅酱香味,又不至于过于烟韧。青菜跟虾胶球保持正常水准。
用餐过程中,全店上下都是一般年纪大的服务员,全程面带笑容且殷勤服务,并会努力推广酒楼,感觉就像他们是这酒楼的一家人,正正体现了香港人热情、乐观的一面,虽然说现在好像这面貌似在媒体上消失了,但其实应该还是一种深深刻印的香港精神,暌违经年,看来老饕华佗,还是别来无恙。 二、彭伯伯 吃彭记,是临时去到,5点多信步走入,空店,老板有点惊讶,说不需要这么早来排位,微笑不语,落座点回几个熟络菜,老板知道应该是旧客,复完单,也坐下来邀请我们一起分享他的寿眉,闲聊谈笑。认识彭记,是在他拿星之前,那时觉得还不错哦,现在盛名之下,反而内心会不自觉提高要求而做出低评价,所以,人怕出名猪怕壮是有道理的,就连老板都说怕业主要加他租金,可能就不做了,听老板这样说,会不自觉想象,如果差不多水准的銖記、昌记也不幸拿到星,会不会因为排队塞住街市而导致被赶出场,哈哈,突然体会到香港这么多年来的辛苦,顶着亚洲各项名誉,其实如履薄冰,这也是香港人有时候给人过于谨慎冷漠的原因吧。 避开热门的蒜香骨,点回粤式甜酸菜的宗家,生炒骨,彭记现在也跟风用了士多啤梨调味,酸酸甜甜的炸肉排,入口脆,带软骨的肉够绵,甜酸汁虽没有过盛,但也没有什么惊喜。
蒜香鸡,吃得出鸡肉紧实,食材确是走地鸡,但味道确实没有招牌蒜香骨出彩。粤出凤城,大良炒鲜奶也是我喜欢的旧菜之一,还好,彭记的这味菜没有让我失望,依然保持很高水准,算是亮点之一。吃饭间,客人渐多,更是有好多外卖客来多,而且出手阔绰,可能真正识货帮衬的正正是周边的富贵住客们,而蜂拥而来的落店客,不过是来自星星的你吧,一颗星带来新客源,也都带来新口味要求的冲击,哈哈哈,都希望彭记可以同香港一样,可以在新的市场环境下再上高峰啦。
三、住家饭 跑马地向为富贵人家出没的小区,所以自然是很多餐厅企图在此扬名的选择地,如果说餐饮界是一个江湖,那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的几条小街道,其实住着很多江湖名宿和隐世高人,所以要想在这区能留得住,必然不是泛泛之辈,不说山光道会所这样的顶级大家,养和餐厅和骏景轩都是有名家主持的,就连街市里那两家小档,出手都有不凡处,有几道菜完全不输一星的彭记。而佳肴美馔,这个念起来颇为拗口的店名,细细一品隐隐充满了挑战和自负的味道,让我有点惊讶一家新店敢于这么高调,直到我知道了起这名字的真正意思,也知道了这家人的实力,但那是后话,当时初见这名字确实是让我决定进去试试的原因。 初进店里,店很小,一路了然,只有5围台,有些意外,更意外的是迎来招待的是三位衣着得体的老人家,一派中环私人会所内的绅士做派,点菜后闲聊才知道是店东。
是晚,最惊艳的菜是店东推荐的揽角蒸龙趸头,绝对米其林三星水准,甜、酸、鲜、香几种层次配合极为精妙,少汁,但味是紧紧粘贴在食物上面,令到食物在入口的一刻,口腔感觉到先酱味、后肉味的层次感。因为有了想比较的心,所以我点了蒜香骨和豉油鸡,蒜香骨完全不输给彭记的成名菜,头抽豉油鸡也留下深刻印象。可惜的是,当晚人少,没有点酸甜生炒骨,后来才知道士多啤梨生炒骨就是这家人的首创,留待下次再去寻返旧时味道啦。
这家店算是此次香港寻味最惊艳的一餐,不止因为味道,更是因为意外的发现,缘因聊起店名时,三个老人家都笑了起来,说是为了些旧时念想,不过都是过去了,听得出是有些故事的人和店,所以过后我几番求证,发现果然是别有意思,原来是曾经的城中名店、富豪饭堂涅槃重生,甚至我也曾经有去膜拜过的,不过确实年代久远了,90年代的金融风暴加后期SARS确实是让很多名店消失,让人扼腕。想不到竟然可以这样的方式重遇,真是让人惊喜,知道了过往的荣耀,回想那晚跟我们闲聊菜品和趣事的几位老行尊,恬静阔达的心境让我钦佩不已,真所谓宠辱不惊,闲看庭前花开花落;去留无意,漫随天外云卷云舒,似乎也是香港城市血脉里的一种文化,见过高山,所以仰止,毕生的功力化为几道温润小菜,满汉全席又怎如住家饭让人受落,念念不忘呢。
四、粥道 粥,是中国人的主食之一,南宋《粥食》诗:“世人个个学长年,不悟长年在目前,我得宛丘平易法,只将食粥致神仙。”从而将世人对粥的认识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境界。可见,粥与中国人的关系,粥作为一种传统食品,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更是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。 在南方,更是将“食用”、“药用”在粥中高度融合,进入了带有人文色彩的“养生”层次。所以,有了专门的粥店,粥也变得多样起来,一碗白粥,籍由与其他食材的神奇搭配,变成了无穷美味,更甚者,几十年的研磨,更是可说进入粥道,单以粥就可以在饮食界占得一席之地。 在香港,以此道闻名的自然是生记和富记,,特别是生记包含了猪肝、猪腰和猪粉肠的及第鱼腩粥,不单把各自不同口感的内脏煮得恰到好处,还毫无异味,每天早晨,一碗滚烫的粥水,稠粘绵密再配上一根脆脆的油条,神仙生活啊。
今次寻味自然有回去生记,但随着名声在外,生记扩店经营,客人日多,煮粥的功夫有时候确实是没有以前小店时周到了,所幸,我遇到了另一家能称得上粥道的粥店,莲园,而且更是在莲园享受了除美味之外的乐趣,初闻莲园,是听说老板娘脾气火爆,不论什么客人,经常会被其一顿呵斥,而且秒口连珠,能说出各种损话,所以,大家纷纷传授经验,到店默默吃东西就好,不要多嘴,多口,以免引来无妄之灾,听多了这些江湖传闻后感觉好搞笑,所以一直想去试试,不凑巧,第一次去还遇不到老板娘,是老板娘女儿镇店,其女儿表情不怒不喜,不悲不哀,十足一副扫地僧,而且第一次看到了如传闻中乱如杂物间的粥店,我忍不住笑出来,马上感受到其女儿眼中的凌厉杀气,顿时让我觉得老板娘后继有人,哈哈。不死心之余,我专程第二天再去一趟,终不能幸免,遇到老板娘本尊。
粥店,当然不能靠老板娘会发飙就能有生意,这两次以身试险,感觉真是不虚此行,这里的粥或许能称得上是香港最好的之一,光是粥底的绵滑程度就可以见到店家煮粥的高超功力,第一次试的是皮蛋瘦肉粥,口感绵滑细致,咕嘟下肚醒胃畅快!一口接一口的停不下来,熬的火候时间都肯定下了苦工,可谓功夫粥也。
第二次要的猪润粥,煮熟的程度刚刚好,嫩滑顺口得来又带有少许口感,细品之后,还有一股清香的黄酒味,带出猪润的鲜味之余,配上粥真绝!可见老板娘是下了点心思的,而且不同于生记的油条配,莲园是独辟蹊径,用了更考技巧的咋两来送粥,薄身的肠衣如粘在油条上的糖浆,点上自制的蒜蓉辣椒酱,真是肚饱胃畅灵魂要升天,正!
试到如此美味,让我有点开心到得意忘形,竟然不知死的跟老板娘搭话,盛赞老板娘的手艺,并且说比谁谁家的东西更好吃,谁知道老板娘翻翻白眼,说“你又不可以这样说哦,你是害我啊,说我比人好,你只能说,谁谁不合你口味,如果人家不行,人家还能开这么久,还拿星星,人家是星星的你啊,你小心点啊,不好乱说话”,细细一品老板娘这几句人生金句,真秒,有意思,哈哈哈哈。可能这就是香港文化中最接地气的一种,在高度发达的社会环境下,大家都有情绪,所以香港有种娱乐化的嘲讽文化,虽然有时过于刻薄,但却也不失为一种释压的渠道,人生无大事,笑笑更开心。
五、尾声 就像人生一样,有高潮,有低潮,这次除了上面几家兴盛依旧的店外,也有一两家日渐式微的老店,让我颇感遗憾,不是他们的出品差了,而是面对消费人群的转变带来的口味变化,外来资本的冲击带来的成本飙升,传统单体小店如果没有创新,确实难以为继,所以,记住这两家开业逾30年的老店,合隆、同乐堂,有空,要多帮衬几次,或许哪天就不再相遇了,也都希望香港这个我一直喜爱的城市,可以在这种时代交替的转型中,变得更好,而不是只剩下互相的谩骂攻击,失去了曾经美好的时光,缘分虽远,怀念是永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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